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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的教育扼殺了孩子對學習的熱情

去年三月的某一天,我的朋友雅慧突然必須帶她的幼兒到醫院急診室縫合傷口。她打電話給我,問我能不能去接她四年級的兒子展鵬,還有跟展鵬共乘的三個同學。我當然立刻說好。然後,下午二點四十分,這四位小朋友放學走出校門。等我自我介紹完後,他們把書包拋到車尾,展鵬驕傲地自稱老大,就跳到前座來坐在我旁邊,他使力將安全帶拉過肩膀系緊,扣好之後,就靠過來按暖椅按鈕,其實當時車內氣溫將近攝氏二十度呢。“酷斃了!”他叫著說,然後轉身看看同學有沒有看到他在耍酷。
梅梅、崔福林和惠敏都端坐在我的旅行車後座,系好安全帶,我慢慢地把車駛離學校。
“怎麼樣,今天上學都學些什麼?”我問道,從後照鏡看他們的反應,梅梅看著我,揮了揮手。
“我們做模擬測驗。”崔福林雖只是個小小男孩,說這話時卻略帶嘲諷的語氣。
“怎麼說?”我又問。
“模擬測驗就是為真正的考試做準備啊!我們練習怎樣加快閱讀題目的速度,還練習怎麼填塗選項。”崔福林用平板的語調解釋,態度有點尖酸。
“你覺得很生氣,是因為你沒得到證書。”梅梅罵著說。
崔福林還嘴說:“誰稀罕?那些證書根本就是無聊的東西。”
“你們在說什麼證書啊?”我問,順便試著緩和氣氛。
“得到證書,就是代表速讀得高分。”展鵬回答我。
“什麼樣的速讀?”我一邊問,一邊努力辨識路標上已經褪色的路名,只是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。
“我們先閱讀一本書,然後做電腦測驗,如果答對很多題,就會得高分,每週考最高分的幾位同學可以得到證書。”梅梅很驕傲地解釋著。
“簡直就是愚蠢的活動。”崔福林嘟噥著說。
“你們喜歡讀什麼書?”我問他們。
“我喜歡讀《B就是Betsy的B》。”梅梅說。
“《B就是Betsy的B》啦!”崔福林嘲笑她。
“崔福林,別鬧了。你喜歡讀什麼書呢?”我問他。
“我討厭閱讀。”他說。
“喔,真是太可惜了,為什麼討厭閱讀呢?”
“啊!快轉彎,這是我家的巷子!”惠敏尖叫出聲。
我錯過了那條巷子,得繼續開兩條街,才回轉開回他家的巷子。停車後,我下去幫他把書包拿出來,天啊!他的書包大概有九、十公斤重。他說:“你剛才沒問我,我以前本來也很喜歡閱讀,我讀完全套雷蒙尼.史尼奇(Lemony Snickett)的故事書呢!我最喜歡的是《波特萊爾大遇險》(The Penultimate Peril)。我想你應該會想知道,因為雷蒙尼.史尼奇讀過寄宿學校,展鵬說妳也讀過寄宿學校。不過,我現在已經沒那麼喜歡閱讀了,因為老師強迫我們要讀得很快,好像書裏面只有幾個重要的地方,也就是考試的重點。而且,我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享受沉浸在書中世界的感覺,因為我老是想著不知道考試會考哪些部分。謝謝妳送我回來,福斯阿姨。惠敏把書包扛在右肩上,我看著他急忙跑回家從後面進去。我回到車上,發現梅梅和展鵬在偷笑。
“什麼事這麼好笑?”我問他們。
“惠敏跟妳說些什麼啊?”展鵬笑得有點邪惡。
“他有沒有告訴妳,他是全班閱讀最低分的學生?”梅梅也竊笑著。
“惠敏快不行了,我打賭他一定會被留級。”崔福林嘲笑著。
“你們別胡鬧了,我認為他是個好孩子,你們應該對他友善一點。”
“但是他的名字旁邊總是會被打勾。”梅梅叫著說。
“打勾?”
“是啊,如果有人犯錯,老師就會把他的名字記在黑板上,如果一犯再犯,老師就會在他的名字旁邊打勾,讓全班看見。”
“那,惠敏到底是犯什麼樣的錯呢?”我好奇地問。
“他老是沒舉手就先發言。”
“他經常發呆。”
“老師叫我們要正經一點的時候,他常常笑出來。”
“我瞭解了。”我說,之後就安靜地開車。不幸的是,這種現象發生在越來越多的中國孩子身上。考試壓力越重,學生就對學習越興趣缺缺,因為他們感受不到學習這件事跟實際的生活有任何有意義的關聯,測驗分數並無法從孩子的內心引發他們的興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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